正德十五年(1520)九月,南下擒拿宁王朱宸濠的明武宗朱厚照病了。
胜利还师途中,明武宗独自在清江浦上驾船捞鱼,一时高兴,不慎落水。自小生活在北京紫禁城中的皇帝,没学过游泳,溺水着了凉。
按理说,像他这种到处游玩的皇帝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次溺水,顶多咳嗽两天,吃点太医们给开的灵丹妙药,在床上躺两天,大致上就好得差不多了。
可是,这次不同以往。
大部队回京之后,明武宗这病愣是没好。先是在第二年正月主持的南郊祭祀上,当着大臣们的面口吐鲜血,接着又告诉身边的太监:“朕疾不可为矣。”让太监向群臣及自己的母后传达圣意,随即驾崩。
短短数月间,一场溺水就要了这名年轻皇帝的生命。由于明武宗无子,因此“下届皇帝由谁当”这种话题,便一度萦绕在明武宗一朝的重臣及太后的脑海中。
按说,想找个人继承皇位,倒也不难。早在明朝成立之初,明太祖便颁下了《皇明祖训》,列明皇位继承遵循“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原则。虽然明武宗朱厚照生前是明孝宗唯一存活的皇子,但明孝宗的父亲明宪宗虽然独宠万贵妃,其实还是挺能生的——除了明孝宗外,明宪宗至少还有10个皇子,比明孝宗略小的便是明宪宗家老四、兴献王朱祐杬。
但此时,兴献王朱祐杬也作了古,王位留给了次子朱厚熜。如此一来,朱厚熜就成为唯一一位获得祖训认可的大明皇位继承人。
▲明嘉靖皇帝朱厚熜画像。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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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的皇位人选议论,当时受封于湖广安陆州(今湖北省钟祥市)的兴王朱厚熜,一无所知。
就在明武宗去世前五天,他刚刚接到来自京城的圣旨,准允他提前除服,接替已在两年前去世的父亲,坐镇安陆州,为新一代兴王。
按照大明祖制,像兴王这种世袭藩王,他们终生唯一能做、也是该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吃饭,多生孩子,维系好宗藩内人员关系。只要不闯祸,这辈子就功德圆满了。
可是,老天却偏偏看上了这个时年仅15岁的孩子,让他仅正经当了5天王爷就获得了升职,成为大明王朝的“九五之尊”。
不过,仅有5天藩王经历的朱厚熜,倒也不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儿。两年前父亲去世后,他已经在王府中以兴王世子的身份实习工作了一段时间。当明廷派出使者来迎接朱厚熜进京称帝时,这位少年很快就进入了新角色。
按照明武宗生母慈寿皇太后和内阁首辅杨廷和先前拟定的计划,朱厚熜进入北京城后,应先从东华门入宫,在文华殿起居,另选吉日,由文武百官劝进,再以皇太子的身份登基。这样一来,即便朱厚熜不是皇太后的亲儿子,从名义上讲,他也是在事实上默认了自己从兴献王一脉过继给明孝宗当儿子。那么,即便换皇帝了,慈寿皇太后依然是皇帝的母亲,也依然可以享受原来的待遇。
此时,还未抵京的朱厚熜已展现出了聪慧的一面。
对于朝廷的安排,他全盘否定。先给素未谋面的大明群臣一个“下马威”,随即又拿出当初杨廷和亲笔起草的诏书,大抠字眼。他称,“遗诏以我嗣皇帝位,非皇子也”。你们朝廷商议的结果是让本王进京当皇帝的,怎么现在又改成做皇太子,岂非言而无信?
尽管朱厚熜对杨廷和这种“脱裤子放屁”的登基安排嗤之以鼻,但已历仕四朝、得明武宗遗命摄理朝政的杨廷和却也不是个胆小的。他很清楚朱厚熜一天没坐到龙椅上,就还只是藩王。即便以后做了皇帝,也不过是个10多岁的小子,在朝中形单影只,想要跟他这种混迹朝堂几十年、拥有盘根错节关系的“老油条”对抗,简直笑话。因此,杨廷和坚决要求礼部按照既定的仪式来。
朱厚熜见状,便下令车驾就地驻跸,不走了。
在这场未曾谋面的较量中,朱厚熜相当明白,自己就是大明天子。如果杨廷和非得跟自己较劲,那么,最终吃亏的还是他。
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大家都懂。
他朱厚熜大不了打哪来回哪去,做一世安乐王爷。但那些忧国忧民的大臣,如果再选不出合适的皇帝,罪过可大了去了。
僵持了一些时日后,慈寿皇太后的一道懿旨打破了僵局。她要求双方搁置争议,让未来的皇帝先进京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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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十六年(1521)四月二十一日,朱厚熜在群臣劝进下,由紫禁城正门大明门进入皇城,在奉天殿(即太和殿)登基,史称嘉靖皇帝。
▲北京故宫太和殿广场。图源:摄图网
这套礼节规程完全是按照一位皇太子登基称帝的流程走的,故而,杨廷和等人虽然仍存不满,但也不好明说什么。
嘉靖登基后,这场围绕“兄终弟及,父死子继”话题展开的争论并未因此结束。相反,越闹越大,成了满朝争论不休的“大礼议”事件。
所谓“大礼议”,就是嘉靖登基后各项礼仪制度的大讨论。这当中除了皇帝的年号等基本的礼仪章程外,究竟谁才是嘉靖皇帝的亲生父母,才是个令人头大的问题。
初登皇位的嘉靖始终坚信自己来自兴王藩,兴献王是自己的父亲,兴献王妃是自己的母亲,毋庸置疑。但正如嘉靖即位前,朝廷要求当时还是王爷的朱厚熜由东华门进宫,以皇太子身份登基那样,以首辅杨廷和为首的大臣始终认为,要当皇帝,那就得遵循“大宗不可绝”的观念。也就是原来明朝皇位怎么传承的,还继续怎么传承。明孝宗传给明武宗,明武宗没有儿子,传给了嘉靖,那么嘉靖就得继承明孝宗的衣钵,保证持有皇帝身份的明朝大宗不断绝。
杨廷和这么做,或许有想要维护文官集团利益的考虑。毕竟,在明孝宗时期,文官们的地位大幅提升,孝宗皇帝对他们可谓是言听计从。君臣和睦相处,孝宗去世后,文官们纷纷表示,这皇帝是他们仅见的大明“圣君”。而明孝宗的继承人明武宗,不但不如他爸对文官们信任,还处处跟他们作对,各种挑战礼法的方式通通用上,搞得文臣们灰头土脸。
但杨廷和的坚持,显然违背了基本的人情。就冲一正常人来说,昨天还好端端地当着这家的儿子,今天突然告诉你,这样称呼自己的爹不合理,你现在是大伯家的孩子,你得管你爹叫叔,称你妈为婶。你恐怕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更何况嘉靖?
自然,对于这种强迫式的改口,嘉靖皇帝接受不了。毕竟与宋英宗等人从小被抚育于宫中不同,嘉靖皇帝的前15年人生都是在地方上当着王爷。
以杨廷和为首大臣们可不管这些,在他的支持下,礼部尚书毛澄等60多位文武大臣联名上书要求皇帝尽快改口,并称“有异议者即奸邪,当斩”。一时间,给刚登基的嘉靖极大的压力。
不过,这道“要命”的问题,真的无人可解?
不,杨廷和起草的明武宗遗诏给了嘉靖皇帝“一线生机”。
这份遗诏尽管不是明武宗口述,但它白纸黑字写明了“遵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告于宗庙”。这可是个严肃的话题,遗诏上所说的遵祖训,指的是朱元璋亲笔拟定的《皇明祖训》,里边确实有提到兄终弟及一说。除此之外,此事遗诏里早已说明“告于宗庙”。这就相当于这个事情板上钉钉了,不仅文武百官晓得,在宗庙里立着牌位的那些大明先帝们也都盯着呢。
从制度与法律体系的角度上讲,明武宗这份遗诏不管是否为皇帝本人的意思,它都具备不可更改的法律效应。
因此,刚进入仕途、还在礼部实习的张璁才敢当庭顶撞首辅杨廷和,称“初未尝明著为孝宗后,比之预立为嗣,养之宫中者,较然不同”。言外之意就是,这个当首辅的杨大人当初起草诏书的时候不严谨,现在想推倒重来,哪有那么容易?
诚然,这当中有首辅杨廷和的不严谨,但一心只想着给明孝宗找儿子继承皇位,也从侧面反应了杨廷和打心眼里就瞧不起去世的明武宗。
听闻张璁此言的嘉靖皇帝大喜,称“此论出,吾父子可获全矣”。而退了休的前任大学士杨一清也说,张璁这话,即便圣人在世,也找不出破绽。
▲大学士杨一清画像。图源:网络
最终,讨论了三年的“大礼议”问题,按嘉靖帝的意思执行,尊兴献王为“本生皇考恭穆献皇帝”,称明孝宗为“皇伯考”,慈寿皇太后改称昭圣皇太后,尊为“皇伯母”,兴献王妃称章圣皇太后,尊为“圣母”。
而一直以来支持杨廷和的官员,要么被贬,要么下诏狱拷讯,甚至还有16人因触怒皇帝,而被施以廷杖,活活打死。
但对于杨廷和,嘉靖皇帝到底还是给了他三分薄面,任其自动退朝。
从此,杨廷和到死也没能回归朝堂。
通过跟大臣们“斗法”,嘉靖皇帝总算逐渐在毫无势力的帝国朝堂中,站住脚跟,做起了真正的大明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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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皇帝并非一开始便是那个只知遵崇道教,追求长生不老的“昏君”。
刚从藩王入继大统的他,初当皇帝还是不敢胡来。当时除了皇权交替引起的朝局动荡之外,在各地,水旱灾情亦频频发生。假若处理稍有不当,大明王朝随时有可能提前完蛋。
在危机四伏的局面下,嘉靖皇帝授意当时的内阁首辅杨廷和起草的即位诏书也与明朝其他皇帝的内容多有不同。太平盛世之下,一般守成之君的即位诏书都是走个过场,意思意思,但嘉靖帝的即位诏书洋洋洒洒7000多字,几乎囊括大明帝国的方方面面。按其本人的意思,总结起来就是,“兹欲兴道致治,必当革故鼎新”。
朕登基之后,要革除弊政,中兴大明。
事实上,在真正掌握大权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嘉靖皇帝也一直保持着高度理政的姿态。他一反明武宗在位期间恣意玩耍的姿态。即位前期,几乎每天四更就起床办公,天不亮就喊着众臣早朝。有时候因为太早工作,大殿内光线太暗,不得不“设烛以登座”。
▲乾清宫内景。图源:摄图网
他还命人恢复明孝宗时期的“午朝”制度,想尽一切办法,与大臣间拉近距离,听多两次汇报,了解国家大事。
为了让言官们多说、敢说,嘉靖帝对外宣布:“给事中、御史职当言路,今后凡朝廷政务得失,天下军民利病许直言无隐。”
在这种情况下,“帝初践祚,言路大开,进言者或过于切直,帝亦优容之”,一度让大臣们误以为嘉靖皇帝肯定是明孝宗二世没差了。
对文官们来说,即便嘉靖可能在某些方面还有待提高,但总体感觉应该比他的前任明武宗要好得多。
但这对于年纪轻轻的嘉靖而言,只是他从藩王角色转变为帝王角色必走的途径。
在他登基以前,大明由藩王入继大统的只有景泰帝朱祁钰。朱祁钰登基之时,他还有个哥哥明英宗朱祁镇正在蒙古人那儿当俘虏。从本质上而言,朱祁钰的登基与嘉靖自己的这次登基,都属于临危受命。
虽然嘉靖的皇位不会有第二个既定的人选来抢夺,但与服务于前朝皇帝的旧臣不熟,没有恩怨,却是他的“硬伤”。因此,多上两次朝,广开言路,不敢说能拉拢旧臣,多少还是能给自己加点印象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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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基础上,嘉靖皇帝开始着手平衡文官与宦官之间的党争格局。满朝文武特别是内阁重臣自然是大力支持。
为了方便皇帝在废除宰相后,依旧能管理好偌大的国家,内阁逐渐成为明朝历任皇帝管理国家的“利器”。但内阁的出现,又让皇帝的懒惰发挥到极点,因此,负责给皇帝传话的太监权力也就越来越大。从太监们拥有口衔圣旨、命令内阁的权力之时起,太监与文臣的党争矛盾就产生了。
▲明代官员人才库,北京国子监内景。图源:图虫创意
在当时,明朝的宦官是可以到地方上任职的,谓之“镇守太监”。镇守太监的职权原先仅限于监督军事主官,防止官员兵权过重。但从明英宗朝起,镇守太监逐渐开始插手地方事务,扰乱社会治安,危害极大。特别是明武宗在位期间,利用大宦官刘瑾对抗朝中大臣,故而这种风气到了地方上,那些镇守太监一个个都成了当地的“土皇帝”。
嘉靖还在当世子时,就对这些情况非常清楚。之所以即位后不立即处理,是因为根基不稳。皇位一旦坐稳,这群地方上的“蠹虫”,立即成了嘉靖首要对付的目标。
知悉嘉靖帝心意的张璁,借着日常召对的机会给皇帝提议,裁撤各地镇守太监。而嘉靖的另一位心腹桂萼亦明确指出,镇守太监制度并非明太祖建国之初设立的祖制,可以废除。
于是,再无后顾之忧的嘉靖皇帝果断于嘉靖八年(1529)下旨废除太监镇守地方的定例。
对待朝中宦官权势过大的问题,嘉靖也采取极为严厉的处置办法。史载,嘉靖即位后对前朝留下的宫中太监管束甚严,要是犯了罪,免不了要被活活打死。为了达到杀一儆百的功效,嘉靖时常命令将有罪的宦官打死后,挂在城墙上示众。如此一来,那些在前朝耀武扬威的太监,见到嘉靖,也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
但嘉靖皇帝也并非“绝情”之人。从兴王世子时代便开始照顾其起居生活的那群太监,如黄锦等,他也视之为亲信,委以重任,这一群人在日后,就成为了嘉靖二十多年不上朝的政令传声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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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嘉靖帝在位前期的治理,明朝上下焕然一新。民间手工业和商品经济达到繁荣,小说、话本连同纸张生产、印刷产业等文化教育市场也蓬勃发展。
但在骨子里,嘉靖皇帝还保留着对道教的崇拜和长生不老的追求。而这,也就促使他在彻底掌权并看到一定的政绩后,开始精神松懈了。
在儒、道、佛三教中,嘉靖独爱道教,这与他小时候的生活经历有关。
众所周知,道教起源于荆楚一带,在长江中游地区拥有广泛的信众。嘉靖自小生活的安陆州,隶属湖广,也在这一范围内。
▲明显陵,墓主为兴献王朱祐杬。图源:摄图网
根据《钟祥县志》记载,正德年间,“纯一道人居玄庙观,道行甚高,兴王尝与之游。一日假寐,见纯一入宫中,及觉问左右曰:‘纯一来此乎?’俄报宫中生世子矣!”这个故事或许有后人的牵强附会,神化嘉靖的降生,但从中不难看出兴献王在世时,日常生活喜欢跟道士们混在一起,追求长生不老。
当年,朱厚熜从千里之外的湖广安陆州只身入京称帝,虽然高居至尊之位,但是刚登基就遭遇大臣威胁,讨论血缘关系、帝国灾情等棘手问题,这不得不让这名初来乍到的王子如履薄冰。在这种情况下,孤寂、思乡、忆亲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因此,重拾熟悉的道教文化,当有情感寄托之意。
当然,道教中所涉及的长生不老秘术,即便英明如秦皇汉武,照样趋之若鹜。故而,从小体弱多病的嘉靖喜欢道教当也有这重考虑。
早年刚当上皇帝时,嘉靖便时常在宫中设置斋坛,每日焚香祷告。只因明武宗挺着迷佛教的,所以在嘉靖做法事期间,常有大臣劝阻,让皇帝不要学坏。
等到嘉靖坐稳了大明帝位后,为了证明自己一心向道,他几乎把自己能想到、做到的事情都往崇拜道教上面靠了。他下诏广泛招募那些在地方上道行颇深的道长进宫为其讲学,如“祈雨有功”的江西道士邵元节、陶仲文等。随后,他鼓励大臣们回家多写些祝祷上天用的青词,谁写得好就升谁的官。
资料显示,嘉靖皇帝在位期间,14任内阁首辅中,有9人都是靠写青词发家,最后获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这其中包括“大奸臣”严嵩,以及名臣夏言、徐阶、高拱等。
为了让自己的身份更符合道教的要求,嘉靖不惜化身为“道长”,赐予自己法号“太上大罗天仙紫极长生圣智昭灵统元证应玉虚总掌五雷大真人玄都境万寿帝君”。
更令人诧异的是,嘉靖为了长生,居然听信了当时一个进宫讲学的道长蓝道行的话。蓝道长告诉他,想要长寿,那就得以“静摄”的方式养生。每天早起一定要一边欣赏着日出,一边喝下宫女们昨晚半夜给皇帝采集回来的朝露。因为朝露中汲取了日月之精华,具有长生不老、延年益寿的功效。
嘉靖早起赏日喝露水的习惯,让宫女们苦不堪言。可想而知,宫女们得多恨嘉靖。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在道士陶仲文的献策下,嘉靖帝决定开炉炼丹。为了能够炼出至纯至阳的大补丹,嘉靖还曾三次下诏,让宫里甄选正值青春期的少女入宫,不为别的,就只取人生理期内的那点经血。
于是,嘉靖二十一年(1542)十月,中国历史上首场宫女起义爆发于嘉靖的寝宫之中。
当天,两个连日来不堪忍受皇帝折磨的宫女,召唤其身边相熟的十几名闺蜜,趁着皇帝熟睡,爬上龙床,将事先准备好的黄绫布拧成绳索状套在嘉靖的脖子上,企图勒死他。
或许因事先没有排练,技法不娴熟,在操作过程中不慎把活扣打成了死扣,无论如何也拉不紧。折磨了嘉靖一番,愣是没把他弄死。事情败露,其中一名宫女见状跑去告诉了皇后,嘉靖才得以被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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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里逃生的嘉靖并未因此而警醒。
经过多年的“修炼”,嘉靖似乎已经与道教合二为一,彼此不容分离了。
为了逃离可怕的紫禁城,他干脆也学他的堂兄明武宗那样,以“静摄”为由,搬到西苑(即中南海)居住。
▲北京南海子公园,明代西苑的一部分。图源:图虫创意
面对执政前期一直兢兢业业,造就大明中兴的皇帝,朝堂上的大臣又怎么甘心就此任其“堕落”呢?因此,遵照嘉靖在位前期的圣旨,监察御史杨爵等人以“左道惑众,圣王必诛”为由,企图唤醒嘉靖那颗曾经勤政的内心。
然而,将皇帝崇尚的道教斥责为旁门左道,嘉靖又岂能容忍?下诏狱挨打,杨爵是逃不掉的。
可笑的是,当修筑于嘉靖二十一年,专门用于供奉道教尊神的大高玄殿后来发生火灾时,嘉靖居然听到火场里有神仙大呼杨爵是忠臣。当场给他吓得不轻,立即下旨释放杨爵等人。嘉靖搞这么多事,无外乎就是告诉大家,要跟他一样多多尊崇道教,服从皇威,少搞党争。但一向受儒学思想指导的大臣们,又怎会明白皇帝的原本用意呢?
如此一来,原来与大臣们关系还算和谐的嘉靖,直接选择了不上朝,躲大臣。
但躲大臣并不意味着嘉靖完全不召见大臣,不理朝政。嘉靖即便住在西苑,大臣们仍需每天以书面形式呈列奏章,向其汇报工作,而他也会就大臣们的请示,重点批复。
除了有关日常事务的奏疏外,在朝中,嘉靖还特别遴选了16名大臣作为他与朝堂间的纽带。这些人可以获得他颁赐的特权,随时收集大臣们的意见,编制成密奏,呈现给嘉靖皇帝。
而作为皇帝了解帝国上下的“眼睛”,锦衣卫的指挥使也由嘉靖皇帝的“发小”陆炳出任。
在这种内松外紧的状态下,即便嘉靖每天在宫中嗑药炼丹,朝臣们的一举一动仍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是,耗费了半生时间炼就绝世仙丹的嘉靖,到头来也没能逃过正常人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1567年1月),一辈子信道、半生“静摄”的朱厚熜驾崩于西苑。
在最后的遗言中,嘉靖也用了如堂兄明武宗正德皇帝那般自我反省的语气。
他称,“只缘多病,过求长生,遂致奸人诳惑”。
似乎在人生最后的时刻,他也能意识到作为一个皇帝,即便追求长生没有过错,但有心之人总会因为皇帝喜欢什么而故意附和,到了最后,便只能遗恨终生了。
一切为时已晚。嘉靖整整在位45年,浪费的时间过多,已无法挽救大明这艘正在缓缓下沉的巨轮。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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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张廷玉:《明史》,中华书局,1974
湖北省钟祥县县志编纂委员会:《钟祥县志》,湖北人民出版社,1990
林延清:《嘉靖皇帝大传》,辽宁教育出版社,1993
田澍:《张璁与大礼议——大礼议新解》,《社会科学战线》,2012年第9期
赵轶峰:《明中期皇帝的即位诏——从景泰到嘉靖》,《古代文明》,2013年第1期
赵晓耕、欧甸丘:《略论“兼祧”制度》,《湘潭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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